【方王】谢池春-4
*纠结一下
*古风paro 注意避雷
4.
也许是从医久了，方士谦在微草后山的小院里种的都是些寻常草药。整日和草药相对，总比一个人呆在偶尔显得十分冷清凄惨的院子好。
方士谦总希望这间院子能有另外的人气，希望是个懂草药的人，是大小眼也无所谓，那个人最好能叫王杰希。
“不过这么来倒是没想到。”方士谦看了看怀里的王杰希，喃喃道。
怀里的人显然是不太好过，眉头依然紧皱着，额头上附了层薄汗，不自觉往方士谦怀里钻。王杰希总是一副清冷不带人气的模样，要让人亲自投怀送抱简直是不可能。偏偏就是有这样一个机会，给方神医捡了便宜。
方士谦悄悄活动下抱久了稍显酸疼的胳膊，但看到调整的动作似乎是让王杰希难受，立刻心虚地摆回原位，然后老老实实将王杰希安置在床榻上。
他将王杰希带上后山说不上早有预谋，但在他回到这处院落时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是为王杰希回到微草，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拐带堂主的机会。方士谦存了一万分私心，比他的名字还多六千，恰恰是说不出半句。
等王杰希醒了，他们还会是从前微草的那样相互挤兑，相互扶持吗？王杰希或许根本不能原谅当年他突然辞别，如鲠在喉。方士谦气恼地揪走草园子里种着的防风，一把丢到身边咕嘟咕嘟冒烟的药汤里。
奇毒可解，心药难医。非得一个逃一个追。
方士谦煎好药很不客气地将药汤全数给王杰希灌进去。王杰希喝药向来很乖，起码算是方士谦见过极顺从的病人了。“有病快治。”染了风寒的王杰希喝完药一般会和他这么说。“省的耽误事情。”
“王杰希，你骂我干什么！”方士谦听到前半句就跳起来，觉得这话太暧昧，于是不安分地闹他，想着幸好把药煎得苦很多。
王杰希还没从一碗苦到不行的药汤里缓过来，就看见方士谦上蹿下跳，斜睨着眼自带气场，说道：“没说你，是你急着对号入座。”天知道方士谦的脑回路拐了几个弯。
“喝药。”翌日方士谦再端给王杰希药时他就不那么配合了。王杰希病好了大半，说什么都不肯喝，但方神医坚持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不喝明天你还染风寒。王杰希则趁方士谦转头的当儿把药倒进药炉子旁的草丛中，丝毫没把威胁放在眼里。
“喝了吗？”
“喝了。”方士谦满脸狐疑盯着王杰希，王杰希面不改色，敢于直面凶神恶煞的大夫。方士谦被他骗了好久，某次才幡然醒悟为什么药罐里没药汤味道依旧很浓。
等他靠近药炉旁的草丛，浓重的药味袭来。方士谦隔着刚煎完药炉子腾起的白烟，就是对这个不尊重他方神医劳动成果的王堂主生气不起来。
“下次再算账。”方士谦每次都这么说。
现在王杰希一点没挣扎，意识不清却被方士谦将一碗药汤慢慢灌了进去，和温柔一点沾不上边。有病快治，这可是王杰希自己说的。方士谦盯着王杰希嘴角因为灌药而留下的一条褐色水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于是，补偿似的，一向以白衣飘飘形象示人的方神医抬手以袖为帕，拂过王杰希嘴角，再翻过衣袂，皎白衣衫上多了团淡褐圆渍。
“都怪你。”方士谦对着王杰希说道，“所以赶快醒过来赔罪。”
王杰希是被满目的金光弄醒的，他慢慢睁开眼，适应从侧面而来的晚照，坐起身来。黄昏时分了吗？王杰希几乎是可以确定了，他现在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身下是舒服却不熟悉的床榻，环顾一圈，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身侧的木窗里透进略微刺眼的光，不同于微草黄昏时分的热闹或冷清，却莫名地安心。也许他曾到过这里，也许他没有，王杰希知道对于行走江湖来说，放松警惕最是危险，但他就是觉得似曾相识，不知不觉放下心防。
窗外时不时晃过一道影子，只有一个人，总是背对着他，看不清脸，身形略微有些熟悉。刚刚醒过来的王杰希刚开始瞥到时，手不自觉捏紧了边上的被褥，攥出四五道细小的皱纹，悄悄思考起是不是歹人将他掠了过来，等会又要如何逃跑。当然，王杰希只是中毒了，没伤到脑子。他记得自己是硬撑到微草才倒下，失去意识前还听到英杰的喊声，那么他此时应该是在微草而不是如此陌生的地方。
和微草结仇的不少，当真能挟持微草堂主的却不多。所以要么这人武功高强在微草都能来去自如，要么这人人脉发达面子甚大连微草堂主都能随便骗来。反正不好对付，王杰希眯了眯眼。
看着窗外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侧头瞄到了什么，蹲下身小心翼翼拔了草丛里那株摇头晃脑的植物，攥着端详了一阵，丢进脚边的竹篓，再次蹲下在草丛里挑挑拣拣。这时，王杰希才注意到鼻尖尽是草药的香气，同微草的一样，还添两分似曾相识——从前方士谦也是喜欢这样，满屋子的药味。随后整个微草的院子都被他屋子里那股终年不化的浓重药味侵染，无孔不入。
药香绕鼻尖转了三圈，随着黄昏时分的风散了七分，王杰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若这里是非微草门人不入的后山，若这里是方士谦曾万分中意的山中院落，若那个对药草也是无比宝贝的人王杰希他恰恰好好认识，一切昭然若揭。
院落里方士谦摘了一把需要的药草，回头看看窗子另一面的王杰希是否安好。王杰希盯着园子旁那个人回头，望进一双久别重逢的眼眸，闪着亮亮的光。逆光下那个白衣飘飘的大夫依旧是离开时的九分狡黠半分温润，剩下的半分说不清道不明，朝他绽开经年不见而在记忆里模糊的笑。
王杰希觉得，方士谦变了，又没变。似经历风刀霜剑，相去甚远；又初心未改，归来仍是少年。
见王杰希醒了，傻愣愣盯着自己看，方士谦扔掉手中的宝贝药草，披上散落满身的晚照，跑进屋子，抖掉了满身陌生的金光，开口道：“哟，醒了。”
“方……”王杰希开口想骂他两句。为什么他能离开那么久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为什么他装作无事发生过将自己带进这里，为什么当年林杰离开自己没有太多感伤而时常针对自己的方士谦却狠心在他心上拉条裂口。
“去你丫的。”一开口喉咙撕裂般的疼，就算声音嘶哑也想骂方士谦两句解恨。
“王杰希你别急着骂我啊。嗓子疼不疼？”方士谦走到床边，手里捧一杯水递给王杰希，继续说道，“好歹救了你的命。对待救命恩人太不尊重了王堂主。”
王杰希饮下杯中的温水，看都不看方士谦。“那谢谢方神医了。”
“唉不客气，救师弟应该的应该的。”
王杰希将空杯子塞进方士谦怀里，只想往那张俊脸上来一拳。“方士谦，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王杰希很想将那些郁积在心里的问题全都拍在方士谦脸上，但一句对上一句的拌嘴让他又似乎回到了林杰刚走方士谦还没走的日子里，暗自提醒自己方士谦回来不代表他没离开，更不能保证他不会再次不辞而别。王杰希尝试着放下这些没有意义的纠结，但这对独自承担的自己太不公平了。再次面对那个时常思量的方士谦，他不会大声质问方士谦，习惯性地收起所有的心思，即便他明白两人的心思似乎存着同一个目的。
王杰希堪堪明白对方士谦的那些隐秘情愫，准备主动去捅破薄薄的窗户纸时，方士谦离开了。如今却因为顾虑既成事实和将成未来，王杰希将手中捅纸的小刀换成了铁水，将透可见人的窗户纸浇成密不透风的墙。
方士谦连着说了几句，王杰希根本没理他，很快就觉得没趣了。
“乖乖躺着，我给你煎药去。”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在王杰希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叹了口气。盯着药罐子里药汤煮开了咕嘟咕嘟冒泡，方士谦本就是为了王杰希回微草，却发现斯人非旧忆，面对多年不见心思变得愈发难懂的王杰希，他连方子都难开。
偏偏还是方士谦自己作出来的。
TBC